《甜酸苦辣》SEASON 3 EP 3

01.

10月31日凌晨3時許。

搞笑藝人白膠木簓如常在電視台化妝間為早上的節目錄製而做準備。和平常不太一樣的，大概只有這天是他的生日。

雖說電視台是24小時運作的，但此時的化妝間只有簓和他的化妝師。寧靜的環境讓簓不太自在，遂打開化妝間裏放置的電視機，直接將電視機當成收音機使用。

『老爸，我帶了兩位朋友來嘗嘗你的拉麵，這是簓，這是盧笙。』

簓一打開電視機就聽到這一句台詞。

「是《甜酸苦辣》的重播嗎？原來你也有參與過這部劇集？是哪一季來着？」化妝師看到電視現在播放的節目問道。

《甜酸苦辣》是一部長壽電視連續劇，故事圍繞一名上班族到訪不同的餐廳用餐時所遇到的各種軼事。今年底將會播出第九季，一如以往，為了配合新劇宣傳，電視台總會在深宵時段重播舊季劇集，讓觀眾溫故知新。

「這是第三季第三集，」簓回道，「真是令人懷念呢。」

§ § §

02.

七年半前。

簓和他的漫才拍檔躑躅森盧笙通過搞笑藝人養成所偶然得到了參與電視劇的機會。

電視連續劇《甜酸苦辣》第三季正進拍攝工作，其中一集講到主角來到一間拉麵店用膳，遇到店主兒子帶了兩位朋友光顧。此時兒子向父親坦白自己並不想繼承家業，而是希望和兩位朋友一同在漫才界裏發展。店主看到兒子及朋友三人的表演亦感受到兒子的用心，遂同意他追尋自己的夢想。店主兒子這角色起用了正在力捧的新晉演員--翔，而兩位朋友就挑選了有搞笑演藝底子的演員。可是本來劇組選好的兩位朋友演員臨時因私務抽不出檔期演出，為了確保劇中漫才表演的水準，劇組拜託了搞笑藝人養成所推薦即時可用的新人以填補位置。

因為時間限制，養成所也只是依據學員們素日的表現挑了幾組比較優秀的出來，將漫才劇本節錄交給他們，即場表現一趟。簓和盧笙這組就這樣被挑選出來。

簓和盧笙只在養成所上過幾課基本的演技訓練，幸好這次他們要演的朋友角色除了表演漫才外基本上無甚對白。劇組甚至不介意兩個朋友的角色名字使用演員名字，一是給新人出名的機會，二是角色並沒有重要到創作一個專屬名字。

由於漫才劇本不是為簓和盧笙二人貼身打造的，所以他倆花了一些時間去微調劇裏漫才的節奏。另外二人與合演的翔額外抽時間一同彩排了幾遍，一練就由中午練到黃昏。在練習途中，因應翔的搞笑表演能力，他們也在段子的分配上做了一些調節。翔反過來亦有跟簓和盧笙談及演劇集要留意的地方。

* * *

正式錄影當天。

簓和盧笙坐在一旁等待攝錄他們的部份時，留意到有一位前輩演員總喜歡在原有的劇本對白上加上自己的演繹，和他對手的演員或多或少也要重拍一兩個鏡頭。盧笙懷疑這是否經驗老到的演員才會想出來欺負新人的技倆，簓一邊提醒盧笙不要先入為主，一邊跟盧笙打賭二人能否在不用重拍的情況下完成拍攝。於是盧笙反過來提醒簓，那位前輩是演的可是拉麵店店主，漫才的部份是需要在他面前表演的。

輪到拍攝漫才的部份，雖然翔有點沒跟上簓和盧笙的節奏，但簓巧妙地補上一些連接的反應，讓表演整體看下來沒有大問題。表演完畢後，三人等候店主給一個肯定的反應。

「演完了？」

片中場一時寂靜無聲。

『喂喂喂，前輩突然這樣大幅改劇本，怎麼導演沒喊卡？』簓心想。但他沒有等到「卡」的一聲，前輩也接着說下去。

「憑這小子這種胡來的程度，還妄想擠進娛樂圈那道窄門裏？有我照看學做料理，我肯定他日後的成就必定更高！」

簓感到身邊的拍檔微微地打了一個冷顫，但是他眼尾輕掃盧笙的臉，卻是快要溢滿的怒氣。似乎前輩說的話觸碰了盧笙某一塊不能妥協的地方。

「適合還是不適合，沒有人比他自己更清楚！」盧笙踏前了一步，右手緊握的拳頭跟着舉到胸口的高度，「他想向你展示他是適合的機會，你倒是給我好好看到最後啊老頭！」

「笨蛋！不要在翔面前喊人家老爸是老頭啊！」簓這時沒忍住，接上盧笙的話打算緩和氣氛。

「簓...抱歉...」

「盧笙要少點嘮叨多點禮數呢」

「...其實你只是想說這個冷笑話？不要再說了，很冷。」

「不，我覺得簓說得沒錯。要喊老頭也該我喊。」翔也和應起來。

「喂喂！你這根本錯重點了！」

「哼」，前輩此時終於輕笑了一聲，直望翔的眼神再沒有輕視的意味，「『翔，你真的有信心走到最後嗎』，和這些傢伙們？」前輩將對話回歸到原來的劇本。

「『不是走到最後，是走到最高點』，老頭」，翔的回答裏沒有一絲遲疑。

前輩側頭轉向簓和盧笙方向，問道：「那你兩個小子又怎樣？」

簓和盧笙相視愕了一下，雖然沒有劇本，但二人同聲回道：「當然，一起走到最後，也走到最高。」

* * *

後來簓和盧笙在簓的住所一同觀看播放的最終版本，第一次在電視機內看到自己的演出好不尷尬，漫才的部分肢體動作也比自己預想的幅度過大。隔了一個熒幕，和「自己」的距離感竟就此瞬間被拉大。簓回想自己在拍攝時的自信，頓覺自己離成功的頂尖之路仍相差甚遠。

「簓，」盧笙望着熒幕，從他緊皺的眉心，簓猜想盧笙此刻大抵和自己一樣不甘心，「你覺得那位前輩是顧慮着我們，還是告誡我們呢？」

簓仍舊瞇着他的雙眼，轉了轉眼珠，說道：「天知道呢。」簓估計前輩更可能只是憑藉他的經驗讓工作進行得更順利，提點後輩這事兒不過是自我高估的又一側寫。反過來說，簓亦不會妄自菲薄，而在此之前，他壓根兒不需要他人的激勵或者小看。

簓笑着跟盧笙說，「反正不管如何，我倆還是會爬上頂峰吧。」

「這還用說，」盧笙托一下眼鏡，得意地回應道。

那是小伙子們意氣風發，還不知道真正的挫折為何物的一段時光。

後來翔在演藝圈裏一直打拼，最近拿到了新一季黃金時段播放的劇集男二的角色。盧笙則是離開了漫才界，輾轉當了私立高中教師。至於簓，拿過了單人搞笑大賽的冠軍後在娛樂圈消失了兩年。然後某一天，簓又重新出現在觀眾的眼前，就像兩年的空白期並不存在似地，成為了搞笑藝能界裏的新寵兒。

§ § §

03.

「哎呀哎呀~ 我以前的演技可真是青澀呢~」簓看着重播的劇集直到最後，尾聲的演員列表簓和盧笙的名字按排位相連着，緩緩滑過畫面。

「生日快樂，」簓的腦後忽然傳來祝賀的聲音，簓回頭一看，聲音的主人竟是剛才劇集中演店主的那位前輩。

前輩解釋他的小女兒很喜歡看簓的綜藝節目，慢慢成了簓的小影迷。他從女兒的口中得知許多簓的資料，包括他的生日剛好和萬聖節同天。他進來化妝間時剛好見到簓正在看電視，遂前來簡單祝賀一下。

二人都在等着接下來的拍攝工作，有的沒的聊起來。談到剛才那集重播的劇集，前輩坦言自己很喜歡從對手們在演戲時的即時反應了解對方，覺得這樣有助大家更好地投入角色。

簓自知他不是專業的演員，無法判斷前輩的行為目的真偽，縱使簓估計前輩的真意只是找樂子。不過簓突然想到盧笙當時的疑問，於是好奇問道：「那當時前輩問我們有沒有信心在這個藝能界走到最後，也算是想了解我們的意思嗎？」

「有這回事嗎？當時我大概是想鼓勵你們吧。我印象中你和你當時的拍檔配合得不錯，你們的反應也沒有讓我失望。」前輩托一托下巴，補充道，「是不是待在藝能界倒也適用的。」

簓想，前輩的小女兒應該真的是他的忠實影迷，而前輩應該也是一位願意花時間理解子女的好父親。雖然有點厚顏，簓打算送小女孩他的簽名板。

fin.